PEI

So I drift, to see my end.

[FE风花雪月][菲力克斯/希尔凡][授权翻译]les adieux - 永别 - 第二章

之后更新大概会慢下来。以下正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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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es adieux 永别

 

Chapter 2: Das Lebewohl 永别

 

-

 

菲力克斯逃离加尔古·马库之后有两个选项。其他人管那叫撤退,的确是一种说法,但是他知道实际上那是什么情况:战败,随之不可避免的撤退。称其为战略撤退会让人觉得是他们选择撤退的。没有人有得选,一定要说的话唯一一个可选项就是不要死。

 

他当时有两个选项。第一个,去菲尔帝亚,尽他所能不要让山猪王子崩溃,因为他永远偏好山猪国王多过摄政王,尤其是战时。第二,回家。

 

他选择回家。对菲力克斯来说,将山猪王子抛给命运之手并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决定。虽然在当时,他并不知道那会是什么命运。青狮的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,要么是因为家人,要么是因为职责,或者两者兼有。他们当中无人知晓菲尔帝亚将发生什么。

 

菲力克斯选择回家。此后五年间,他经常想自己是不是选错了。

 

-

 

菲力克斯是第一个知道菲尔帝亚情况不对的人。他当时在伏拉鲁达力乌斯领的边缘,黎明时分非常吓人的时候,在清晨打猎——没什么特别的理由,除了他需要独处,早晨冷空气中的独处。只是一个猎人以及他的猎物罢了。

 

那是一种更简单的生存方式,并且他在家中的生活已经变得非常复杂,像个迷宫。他和他的父亲谁都没法对对方作出任何恰当的发言。

 

从头顶传来规律的振翅声。作为猎物的鸟来说太大声了,作为魔兽来说(他希望)那太小声了。菲力克斯把箭搭到弓上——然后立即放下了箭。

 

那是一位天马骑士,贾拉提雅家的配色:银色与深青色。她毫无仪态地下马,摔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了许多可怕的啪嚓声,但不是骨头折断的声音。是插在她腹部以及小腿上的箭杆的声音。

 

菲力克斯脑海中当即浮现出无数念头。她从西北方向来,菲尔帝亚的方向,但是帝国是不可能越过洛贝家和阿里安罗德夺取菲尔帝亚的。帝国应该还没有抵达这里,战争应该还没波及到这里——除非这里早就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了。从菲尔帝亚到此处,其间无人能射击她,除了菲尔帝亚的骑士们。

 

菲力克斯一靠近她,她就紧紧抓住他的手臂。“贾拉提雅,贾拉提雅大人——他在哪?我必——必须向他报告,我必须告诉他,他一定要知道,他在哪?他在哪?他在哪?”她口齿不清,一连串地说,仿佛她说得还不够快。菲力克斯在等她说完。很快,他意识到她不会停下。“他在哪——”

 

“指挥官,”他说,根据她制服上的羽饰与袖章猜测她的军衔,“指挥官,你在伏拉鲁达里乌斯领。我会带你去城堡。我们会把你送去贾拉提雅公爵那儿。发生了什么?”

 

“他死了。他杀了他。”她顿住了。菲力克斯等着她继续,并且尽量没有生气,因为她之后没再说话。她突然大笑起来,不是因为高兴,而像是辛苦工作了一整天又喝了几杯酒的那种人。像是对什么投降了。

 

“谁杀了谁?”

 

“是、是、是、*”她舔了舔嘴,再次尝试。她看起来对自己的表现很沮丧,菲力克斯心想她知道她自己看起来有多苍白吗,自己有多冷,失血有多严重。“是、是、”

 

“摄政王。”他说道,开始意识到她想说什么,并且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波澜不惊。

 

“是洛,夫,”她点着头,随后说道。

 

“…洛夫斯**。”

 

这个名字让她体内的某根弦绷断了,仿佛说出口的成为了现实,仿佛现实一直等着她正视自己。“死了,他死了。天哪,女神大人,他死了,他死了,他死了。他杀、杀了他。她,她,她——他。殿下,王子。那女的说他杀了他,杀了他,杀了他。”

 

“王子杀了摄政王?”

 

她点点头。

 

“不,他没有。”菲力克斯答道,极度自信,毫无疑问,就像在说明天太阳会升起一般。

 

“嗯。”她说道,但他不知道她是同意还是反对——或者她发出的声音此时已经没有意义了。

 

她又说话了,这次语调稳定连贯,声音疲倦但冷静,警觉又无畏。他想象她平日里是如何说话的,声音作为一个指挥官来说一定很合适。她问:“杰玛还好吗?”

 

谁是杰玛?菲力克斯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看向她落地的地方,然后他明白了。当然是天马。天马躺在血泊中,血泊越来越大。它的血渗出来,黑糖浆一般,后腿扭曲,菲力克斯只在平叛***的时候见过这种情况。不,杰玛不好,他心想。

 

“我去看一下,”他说。他确实去看了,检查了天马身上的无数伤口,确信天马能载人飞这么远真是个奇迹。他细细查看,没有看见任何出他所料的东西。

 

他把留给自己的马的糖块喂给了天马。通常来说,一匹马一天只能吃一颗糖。菲力克斯从不溺爱他驯养的动物,但现在这个不算溺爱,而且这也不是他的马。他把一整袋糖都喂给了天马,对溺爱的饲主都是绝对足够一整周的量,直到天马的眼睛变得像玻璃球,心跳迟缓,再也一动不动。

 

杰玛摸起来冰凉凉的。

 

当天下午,天马骑士被医师们照料着,再次醒来,但她这次口齿不清,只说着胡话,比她刚见到菲力克斯的时候还糟。她一直重复说那几个词——摄政王,王子,死了——但这次有个新词:背叛。医师让她继续睡了,因为她醒着更影响她的恢复。

 

她当晚去世了。罗德利古命人寻回天马的尸体,并把她和天马送回了贾拉提雅家。

 

-

 

第二天,菲力克斯在日出前就来到了马厩,给马上鞍。如果他只是早晨出去打猎的话,鞍袋里应该只有上午的一顿简餐。但是他带了足够好几天的食物,一套仔细包好的礼服,还有一小袋精美礼物作贿赂,足以让他去一趟菲尔帝亚。

 

罗德利古相当礼貌地在门口咳嗽了一声,提醒菲力克斯他的存在。“早上好,菲力克斯。”

 

父亲大人是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。菲力克斯一直躲着,不想和他父亲谈话,因为回家之后每次谈话都绝非必要。

 

但这次可能有必要。

 

“我在作战室里给你留了封信。我要去菲尔帝亚。”他很确定罗德利古已经想到他要去哪,也知道罗德利古过来就是要和他说这件事,所以直奔主题。

 

“啊。”父子二人尴尬地沉默着,一如近日。他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,也不知道怎么开口。“我之前就想亲自去一趟了。其实今天晚些时候我就会出发,还会带上骑士。所以我其实希望你能留下看家,因为我要出门了。”

 

要去菲尔帝亚。应该留下看你该死的家。”

 

罗德利古抿起嘴,稍微有点皱眉,并不是因为反对,而是出于担忧。(菲力克斯不明白。他又不是小孩子了,没有什么可担心的。)“确实也是个法子,”罗德利古说。“那不如等到早饭后?我之前说了会带骑士走,你可以带上他们,等他们晨练完了。如果你不是自己去王都的话,我会感觉好些。”

 

菲力克斯一眼看出罗德利古试图妥协,他决定也退一步。他问:“有多少个骑士?”

 

“我没有数过。大概七百个,或多或少。”

 

菲力克斯盯着他的父亲。他不应该惊到说不出话的;这非常罗德利古。菲力克斯放慢语速,不慌不忙道:“有军队的人觉得什么事都是打仗。”

 

“有些问题不是你能自己解决的,菲力克斯。最快捷的办法是——很不幸地——永远是钢与铁,而且一般来说越多越好。你不知道菲尔帝亚会是什么情况。你可能会发现自己确实需要最快捷的解法。”

 

“你知道那个天马骑士当时已经奄奄一息精神错乱吗?我不会因为任何人临死的胡话就带上军队去菲尔帝亚。”

 

“如果这真的只是个小误会的话,那骑士们可以在王都好好放个假。如果不是,那你可能会庆幸能有军队供你差遣。”

 

“我要去菲尔帝亚,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,”菲力克斯再次强调。他们似乎能就这达成共识,所以从这里说起。其余的都还要商量。“天黑之前我就会到地方,尽量了解情况,第二天离开。你可以带着你的骑士出发,就按你原来的计划,在以撒平原扎营。我会来营地向你报告情况,然后回来给你看这该死的家。”

 

很稳妥的计划。情报没法传得更快了,军队也不应该盲动。他注视着考虑他的计划的父亲。很明显罗德利古不喜欢这个计划,菲力克斯准备吵架了。永远都是这样,要么吵架,要么一方在开始吵架之前放弃。

 

“这样的话你要冒很大风险,菲力克斯。”

 

“我能照顾好自己。另外,如果王国需要军队,那王国也需要法嘉斯之盾。“

 

他看不懂父亲大人的表情,尽管父亲大人脸上没有往日的幽默。“法嘉斯之盾需要他的儿子。”

 

菲力克斯大笑,笑声苦涩。“别担心,父亲大人。我没打算死——不会为你死,不会为了王国死,不会为了那个山猪王子死。不会为了任何人去死。”

 

终于,罗德利古态度缓和了。他叹息着,但更多的是出于宽慰。冲突结束了。“很好。你去你想去的地方——但是不要冒险,菲力克斯。如果打仗了,那这只是开始。我们承担不起松懈的后果,永远不能,尤其现在不能。”

 

于是就这样了。罗德利古迅速离开了,就像来时那样。菲力克斯稍微松了口气,他知道父亲是支持他的。

 

-

 

抵达菲尔帝亚的时候,整座城市都处于一种安静的骚动中。酒馆里塞满了装扮成雇佣兵的士兵。城里流传摄政王已死,但只有悄声细语时才有人说是殿下谋杀了摄政王。有人说王子会被审判,有人说会直接处刑。

 

城堡拒绝一切访客。菲力克斯本以为他能说动守门人,但守门人是个生面孔——所有骑士、士兵还有城堡的仆人他都没见过。他不认得任何一个人。离他上次来菲尔帝亚只过了一年。那个山猪王子真的能这么快就把人全换了吗?即使他做得到,为什么要这么做?

 

不过,进还是进得去的,用红宝石戒指。只是他的那袋没用的零碎其中之一罢了。

 

菲力克斯一路尽量低调,无视所有试图拦下他的人,一直往前走,终于到了谒见室。

 

谒见室里只有科尔娜莉亚和一小群术师。术师他都不认识,科尔娜莉亚看起来没变化,但是又有些不同。大概是她的脸;她看起来想就地斩杀菲力克斯——见面礼,菲力克斯想。

 

有那么一会,科尔娜莉亚的表情只能用暴怒来形容。一个侍从跑到菲力克斯前方,迟来的谒见通报(“菲力克斯·尤果·伏拉鲁达力乌斯,伏拉鲁达力乌斯家的继承人”,还有从他哥那里继承来的其他头衔,他从来懒得去研究。)通报完了,科尔娜莉亚脸上的怒火也消去了,换上了一副热情温顺的笑脸。

 

她轰走了术师,那些穿着他没见过的长袍的男男女女。术师们退回到谒见室的阴影当中,然后科尔娜莉亚转向菲力克斯。“瞧瞧,瞧瞧,都长这么大了!为什么呢,一开始我都没认出来。来,大人,什么风把您吹到菲尔帝亚了?”

 

他说的起码不是谎话:“很小一件事,但希望对您还是有点用的。那个山猪王子有个随从,是个达斯卡人。还在士官学校的时候,我欠了他个人情。我不喜欢欠狗的人情,所以想在和帝国打仗之前把债还清。”

 

科尔娜莉亚尽她所能露出了抱歉的表情,就像街头艺人戴上面具。“好吧,预计很快我们就要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了。很遗憾地,殿下他…被怀疑谋杀。不只是怀疑了,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。我们之后会审判他。您说的那个仆从已经消失不见了。我猜他胆小怕事,抛下主君逃了。达斯卡人都这样。”

 

“那您知道他可能去哪了吗?”菲力克斯说。他一边消化科尔娜莉亚所说的,一边完全凭直觉继续对话。“达斯卡已经不剩什么了。他肯定还在城里。”

 

科尔娜莉亚点头,“他一定还没走远。我派士兵去找了,但是现在完全不见人影。”

 

“荒唐。菲尔帝亚的骑士已经这么无能了吗?”的确是毫无必要的恶言,但杜笃不太可能可以躲过布雷达德家的士兵。杜笃没法混进芙朵拉的人群中,而且这些本地骑士全都在城里出生长大。

 

科尔娜莉亚绞着手,装得很像回事。“非常遗憾,情况确实如此。所有的骑士都派去帝国边境了,所以我们基本上只能指望临时雇来的人。”

 

“那您还是雇些好点的吧。我知道有点用的人在四年前全都死光了,但这也太糟了。”

 

“我会派更多人去搜的。”科尔娜莉亚总算还知道要装出乖顺的样子,像绵羊一样(她这样看起来很奇怪——绵羊一般不会看起来那么热辣),但她看起来完全不上心。实际上,现在她似乎只担忧菲力克斯的存在。“这样吧,我可以安排您和帝弥托利王子见面,如何?还不知道审判结果如何,之后您可能没机会再见到他了。我们看他看得很紧,但我可以想想办法。他肯定很乐意见到您这个老朋友的。”

 

“我不乐意见到那头山猪。”菲力克斯说。他说谎了。一周前还世界和平,那时这句话还不是谎言。他现在很希望这句话不是谎言。

 

科尔娜莉亚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,她松了口气。不错——菲力克斯也觉得自己一直在刀尖上跳舞。

 

“啊。我听说叛乱之后您和他的友情就大不如前了。太遗憾了。”她双手交握,笑容灿烂,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非常像菲力克斯儿时记忆中的她。“那不如让我们整理一下您在这的旧房间?在城堡的西边,旁边都是王子朋友的房间,没错吧?我们会好好招待您的,而且我保证,如果我们找到了王子的仆人——是说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——一定第一个通知您。”

 

在一群陌生人环绕下过夜,听起来正是罗德利古不希望他冒的险。“不了,谢谢您这么热情。我还是自己去找杜笃吧,应该会搜搜菲尔帝亚和周边。留在这只会拖慢我的计划。”

 

科尔娜莉亚的脸因怒火扭曲了,和他刚进来的时候一样。有那么一会,菲力克斯觉得她会坚持留他过夜。她瞥了一眼术师,术师们悄然围近了些;菲力克斯视野里的就有六个,他不觉得自己有多满意这个胜算。科尔娜莉亚深呼吸了一下,随之深深叹了口气,然后她让术师退下了。

 

她身体前倾,胸前风光想必能让绝大多数男人投降。“那就随您喜欢了。如果您改变主意了,记得菲尔帝亚一直欢迎您来,大人。”

 

菲力克斯控制住自己没跑起来,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城堡。

 

-

 

父亲大人,

 

希望您一切都好。我不建议您现在来菲尔帝亚度假。雇佣兵把酒馆塞得水泄不通,您和您的同伴不会有落脚的地方,而且城堡内外也很忙。科尔娜莉亚说我可以住在城堡里,我以前住过的那个房间。她看起来一点都没老,您能相信吗?无论如何,她好像在忙着陪她那些术师朋友,一大群人。所以我不想那么麻烦她。

 

尽管很不愿意承认,但是看来您说的都是对的。

 

我现在要去拜访戈迪耶家。很抱歉没能按约定回家,但如果您老得不中用了,叔叔肯定能帮上忙。

 

您的,

FHF

 

-

 

不遂菲力克斯所愿,并没有立即出发去戈迪耶领的船。菲力克斯悬赏鞍袋里剩下的所有东西,一小堆宝石戒指和胸针,然后突然就有一艘航速很快的商船要去戈迪耶领,可以立即出发。挺搞笑的。

 

菲力克斯如果强迫了哪个商船长按他的计划出发(也就是现在出发)的话,他肯定会觉得更糟。但是去一趟戈迪耶领也收获不小:红酒,奶酪,蜂蜜,腌肉,等等。考虑到菲尔帝亚现下的动荡,对商人来说,尽快离开说不定是最明智的选择了。

 

在戈迪耶领入港的时候,夜幕降临,天空泛紫,有道道红光。商店早就都关门了,但商船长还是动用关系一家家打听过去,想找个这个点还愿意让菲力克斯买马的人。

 

“打仗的时候生意会变好,”商船长临别时说道,“但是希望这次战争不会太久。大人,祝您好运。”

 

菲力克斯不需要好运,他更需要照明。他骑术不如希尔凡,而且天黑了,他只能沿路骑马,就像僧侣紧跟经文。

 

等他到戈迪耶家著名的边境要塞的时候,天更黑了,但要塞还亮着灯,灯塔一般,监视着斯灵的敌人之海。他的马很累了,在马蹄踏上熟悉的鹅卵石路的时候,终于慢了下来。菲力克斯在要塞大门停下了。

 

出人意料地,边境伯爵还醒着。骑士把菲力克斯带到戈迪耶的作战室,作战室里伫立着戈迪耶边境伯爵,秉烛看着芙朵拉的地图。他仿佛很久没睡觉了(菲力克斯看起来不比他好多少)。地图上已经摆上了木块,代表着帝国军、阿里安罗德的法嘉斯军队,还有斯灵人。

 

“所以,伏拉鲁达力乌斯的少主,在这样死寂的夜里骑着马来了。”戈迪耶边境伯爵素来坚忍难懂,但菲力克斯很了解他。他看到他的手拂过剑柄,听见他低沉的嗓音,如同年迈的狮子从睡梦中惊醒,“要打仗了。”

 

“是的。”他想边境伯爵现在了解多少情况。“科尔娜莉亚声称帝弥托利谋杀了摄政王。绝无可能。”

 

“…而我居然敢希望你只是来见犬子的。”边境伯爵说道。他的语调毫无变化,但听起来更苍老了。

 

边境伯爵指指桌角一个盒子,菲力克斯拿起了盒子。里面装着各个家族配色的木头士兵。无需指示,菲力克斯把伏拉鲁达力乌斯和戈迪耶的士兵递给了边境伯爵。

 

地图上放了更多的士兵,士兵们面对面而不是背靠背。地图看起来愈发丑陋。

 

毫不动摇地,戈迪耶边境伯爵道:“如果冬天之前战争还没有结束,菲尔帝亚就会闹饥荒。只要伏拉鲁达力乌斯和戈迪耶密切守望相助,我们就可以控制北方海域和东边的道路。他们现在手里有的粮食就是他们过冬的粮食了。”

 

“之后会怎么样?”

 

“之后?之后王子只能统治菲尔帝亚的满城死人,我们的胜利将与战败无异。必须在入冬之前夺取菲尔帝亚,否则春天到来之前我们都只能休战。”

 

老人想到哪便说到哪,仅此而已,但菲力克斯还是听着他说话。菲力克斯弄明白了边境伯爵掌握的情报:对菲尔帝亚的动荡一无所知,除此之外了解一切。士官学校一直强调知识就是力量,边境伯爵就是个例子。长久以来他一直关注着群山中的帝国军,山间的骑士,他们的供应链,工程部队,还有各个贵族领主之间摇摇欲坠的忠诚和誓约。

 

突然,戈迪耶边境伯爵皱眉看向菲力克斯,似乎才发现菲力克斯一直都在,才发现是菲力克斯递给他的木头士兵。“你还待在这做什么?你早就不是我的随从了,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。快去睡觉。”

 

“为什么?您也不再是我的骑士大人了,而且我也不累。”

 

戈迪耶边境伯爵冷酷地盯着菲力克斯,眼神能把人的灵魂剥出躯壳。“我说了,晚安,菲力克斯。”

 

更厉害的人都曾在那眼神下败下阵来。古廉曾在那眼神下败下阵来。轮到菲力克斯的时候,他咕哝了几句,溜出了房间,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小孩子。

 

-

 

要睡觉实在不容易。菲力克斯在海上睡了几个小时,而且他半夜骑了马,并不打算就这么躺进干净的被窝,不然女仆会趁他睡觉的时候就杀了他。

 

的确令人发指,但菲力克斯还是在这个点洗了个澡,偷了希尔凡的一套衣服:一件看起来像裙子的系带衬衫,一条马裤。并不合身,但他不愿意闯进其他人的房间。

 

他在客房里找梳子的时候,传来了敲门声。

 

菲力克斯应了门,见到希尔凡的时候毫不意外。“有事情就快说。”菲力克斯说。

 

希尔凡打量了他一下,反应迟缓地又打量了他一次。他眨眨眼:“…过来打个招呼?”

 

“行吧。”希尔凡之后不知道该说啥,于是菲力克斯接着说:“招呼打了,做得好。还有别的事吗?”

 

“呃,没了。我是说,有、有的,大概。”也许希尔凡还很累。离天亮还早,对他来说绝不可能现在就睡醒了。那可是希尔凡,他只可能是刚结束了离经叛道的一晚,和某个女性一起。菲力克斯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。

 

希尔凡回过神来,终于能像平时一样眼神接触和咧嘴笑。“等等,为什么我非得有事才能来找你呢?这可不是待客之道。你是我们的客人。需要我帮什么忙吗?”

 

菲力克斯让希尔凡进了屋。希尔凡关上了门,菲力克斯没有抗议。“安安静静的就好,大概。不过能给我个梳子就好了,如果你知道哪儿有梳子的话。”

 

梳子放在衣柜里,在一大堆围巾底下,一眼看不到。但是希尔凡很容易就找出了梳子,让菲力克斯心想他是不是其实非常累了,累到他居然没法自己就找到。

 

“给。”希尔凡让菲力克斯坐到床角,动作轻柔地把菲力克斯的头发牵到身后,解开打结的头发。很熟悉的感触,但那是很久之前了,童年的回响。

 

菲力克斯发着牢骚,抱怨希尔凡多余的过度照料,抱怨希尔凡是个丑版梅尔赛德司。

 

希尔凡哈哈大笑,笑声能让法嘉斯最冷酷的严冬都暖和起来。“哇!对你来说我还不够好吗?听着,如果你想要个美女来梳你的头发,我们可以回我房间里去。我得把她喊起来,但她肯定乐意和两个年轻贵族共处一室——”

 

不要,”菲力克斯说。仅仅是和希尔凡在一起几分钟,他似乎就精疲力尽了。“这种事还需要问吗?”

 

“为什么不呢?让我做个白日梦也好嘛,菲力克斯。如果我不问的话,你永远都不可能答应。”希尔凡刚刚是在开玩笑,但他不再粗枝大叶了,突然变得小心翼翼。“如果真的很烦的话,直说就好,我就不会再说了。你知道的,对吧?”

 

“然后你就会拿其他事情来烦我。”菲力克斯轻轻歪头,方便希尔凡的手捋过他的头发。菲力克斯柔声道——因为大声说话也不会让希尔凡有所改变——“我们现在在打仗了。你应该搞清楚重点。”

 

希尔凡叹气,“难怪父亲大人那么喜欢你。”

 

他们安静了一会。菲力克斯几乎要觉得愧疚了,但是真的…很舒服,很安逸的沉默,除了希尔凡的指尖偶尔擦过他的肌肤。希尔凡似乎也不介意。他大概宁愿沉默着也不想被老友训斥,训斥他搭讪女性。

 

头发梳完了,希尔凡把梳子放到床头柜上。“我会和罗德利古汇合,能带多少骑士就带多少。我可能天一亮就自己出发,不等骑士了。”

 

“你?我以为边境伯爵会亲自过去。”

 

“他迟早会的。他得先处理别的事情,主要是后勤。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认真的了,因为他动用了破裂之枪。”希尔凡发现菲力克斯很惊讶。“哈,对,那把枪还在我手上。我不觉得父亲大人想要回那把枪,大概永远不会。你呢?你要和罗德利古汇合吗?”

 

菲力克斯不太确定。他知道对边境伯爵来说,集合骑士团往南行军是头等大事,但再之后每个决定都不容易。“父亲大人希望我回家。我离家之后还没和他商量过回家的事,但是我不觉得他会改主意。”

 

“你在乎他想让你做的事情吗?”

 

菲力克斯耸耸肩。在乎,又不在乎。以往多次,他和父亲的目标有所重合,尽管他们各自有不同的动机;这次不是这样。“我宁愿去战斗。”

 

这话让希尔凡咧开了嘴,尽管菲力克斯不懂他为什么要笑。“那就去战斗。跟我来吧,我们就和你父亲说是我坚持要你来的——因为我确实希望你来。另外,万一我死了,你必须在我身边。”

 

直到希尔凡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,菲力克斯都还赞同地点头,然后他浑身的血都变冷了。“不,你休想。”菲力克斯怒视希尔凡,但愤怒只是面具,他觉得希尔凡大概能看穿他。“我不会让你死的,我也不要见证你的死。”

 

“好的——好的,当然了。我就只是开玩笑。”听起来不像是个玩笑。而且这么多年下来,菲力克斯比任何人都能认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。“你真是一直都这么严肃啊,菲力克斯?好想念你的笑脸啊。”

 

“没什么事是值得笑的,很久都没有了。”菲力克斯理了理自己的头发,瞥向希尔凡,然后低头看地。菲力克斯不知道该拿希尔凡怎么办——他从来都不知道。“希尔凡,我和你一起去,就是…我没打算很快就死掉。你也不应该。”

 

“只要你还活蹦乱跳的,我就也不会有事。我保证。”希尔凡把手伸向菲力克斯,菲力克斯搞不懂他原本想做什么,因为希尔凡中途就换了手势,轻捶菲力克斯的肩膀。“别担心我。我不会离开你的。”

 

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承诺了。希尔凡很多次说过这样的话,古廉说过更多次。

 

“是,”菲力克斯答道,没什么信心,“我知道。”


 

 

 

注:

* 原文这里用的是Rufus(摄政王的名字,蓝贝尔王的哥哥)/ regent(摄政王)的首字母同音梗。这里为了保持同音梗,用了摄政王的发音,凑了个“是”到Rufus名字前面。

 

** 译者玩的是英文版,所以不熟悉Rufus的中译名。搜索无果,所以采用了通常的翻译。

 

*** 指的应该是1178年王国西部的叛乱,帝弥托利作为将领、菲力克斯作为见习骑士的那次。


以及译者的关于剧情的一个理解:戈迪耶边境伯爵和菲力克斯在作战室里的对话。边境伯爵实际上应该已经把菲尔帝亚看作是被敌军控制的城市,把菲尔帝亚的军队看作敌人,并且计划和伏拉鲁达力乌斯联合封锁菲尔帝亚,从而使菲尔帝亚陷入饥荒。但王都发生饥荒所致的胜利,对这两家忠臣来说并不算胜利。因此,为了避免王都的饥荒,两家就只能暂时与王都休战,以保证王都市民的粮食供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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